前几天一位朋友遭遇了颇为不公的待遇,写信向我倾诉。肖同学的信情感充沛,细节丰富,写得非常之好,很能打动人。描述完种种烦恼之后,她写下了一个略带绝望的结尾,大意为“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否是自由的”。
我一直很佩服肖同学。她不仅写得一手好字,而且情感细腻,敏感多思,对很多事都有独特的看法。她对自由的困惑,我很能感同身受。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,我也饱受不自由之苦,但大学两年我也有一些新的看法,也许可以分享给她。
前段时间读《被讨厌的勇气》,阿德勒心理学从很奇怪的角度解答了一些人生困惑,真是非常奇妙。在我看来,阿德勒心理学的根基在于一个假设,“人生的一切问题都是人际关系问题”。自由是个很重大的人生问题,也许自由与否,和人际关系密切相关。
人际关系与自由的冲突,案例不少。父母逼我考研,但我并不想,怎么办?老婆天天嚷嚷着要买房,希望我多加班、挣外快,但我又想慢节奏地生活,怎么办?自己是校报记者团的团长,隶属于校团委宣传部,可学校偏偏爆出负面新闻,领导禁止我们报道相关内容,怎么办?
是否考研,是否加班,是否宣传负面新闻,都是内部意志和外部意志的矛盾,而这正是不自由的根源。但少有人知的一个真相是,即便矛盾剧烈,你依然能自由做出属于你自己的选择。
想清楚了不考研,就选择不报名,这是你选择的自由。但自由是有代价的,父母会失望,但失望是他们的事。如果你认为自己应该孝顺,听从他们的建议,那说明在你心里孝顺比自由重要,那你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?处理好自我和他人的边界,在有限范围内做出最优选择,这就是阿德勒对自由的定义。
但人际关系实在复杂,所以自由注定是奢侈品。所以萨特说,他人即地狱,又说,生而为人,注定要为自由所苦。从这个角度看,对那些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来说,生在集体主义的中国真是一件不幸的事。因为我们的长辈总是那么热爱干预我们的人生,并声称“这是为你好”。
除了理清他人与自我的边界,坚定的自由还需要人有一颗坚定的内核,这颗内核植根于你内心最闪闪发亮的价值观。我是个不爱回忆过去的人,但最近因为写博客的缘故,也开始审思过去的自我。我时常感觉非常不自由,因为我太过依赖外界的认可来建构自己,具体表现为我总习惯性迎合外界的期待。比如,社会舆论推崇的大学生,就应该积极参加学生会、社团组织,并且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,比如坚持健身、阅读经典。于是我大一时努力迎合这些标准,这些标准并不简单,所以我大一活得真是非常痛苦。
我得承认,大一那些令人痛苦的迎合让我获益不少,但即便如此,我还是要说,任何一个想要活得自由的成年人,都应该独立探索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状态,而非依赖外界的指手画脚。
我现在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生活,所以感觉自由多了。我社交能力有限,定期联络三五个知心好友已是极限,所以学生会和社团的弱联系对我而言更像负担;我偏爱文笔流畅的杂文和小说,不喜欢伦理哲学和政治哲学,一部不经典的下流小说也能逗得我捧腹大笑;我早起,只是喜欢清晨独处的宁静,并非勤奋。
人在自身不确定的时候,很容易为外界看法和人际关系所困,于是深感不自由。所以自由的源泉,大概是一个价值观清晰、与他人保持适当距离和边界的自我。
这就是我对自由的一点思考。当然啦,该与他人保持怎样的距离,该怎样给价值观排序,这都是肖同学的选择,也是她的自由。